《高雄故事 再見，東京》第四集出版

        這是第一部《再見，東京》的尾聲。因為不想觸及最後的內容，這篇有點難寫，我想還是離題比較好。   

　　第三集中有一些關於「上海金融風暴」的內容寫得很淺，因為這是個對我來說很難的經濟題目。從小就很難，現在還是。

大概是七、八歲的時候，我問過父親：「為什麼不能自己印鈔票，自己印我們就會很有錢。」

        父親解釋很多「貨幣供給」以及「通貨澎漲」的道理。不過我太小，小到很認真聽也只能記得他講過「貨幣供給」、「通貨澎漲」這種聽起來奧妙又偉大的名詞，至於內容，没有一句聽得懂。不過，我想父親知道我不可能理解，所以他最後結論地告訴我「自己印鈔票犯法」。

在很小的記憶中，我便隱約理解法律中規定不能自己印鈔票這件事，是要維持對大家都有好處的利益，並非無理的禁止。此時回憶小時候父親說過的事，他一直都這麼講道理。

長大一點讀張拓蕪先生的《代馬輸卒手記》，對其中「法幣券」、「金元券」、「銀元券」一直反覆幾百萬換一塊錢的描述印象深刻，而且好奇得會懷疑是小說情節還是真實事件。

我再度問父親故事裡的內容。我記得當時他又講了一些「通貨澎漲」的事，告訴我會發生這樣的事是因為政府不斷印鈔票，我更記得後來我再提出的質疑是：「政府自己犯法嗎？」

父親没有回答我的問題，他笑「嘿」。

這個「嘿」讓我想幾十年。讓我在讀史料寫這個段落時，發現它真的好難，不單是經濟理論難，還有今人看過去的歷史難堪。

寫《高雄故事》會常想起前輩所說要丟掉包袱的教誨，然而初寫時，我不太明白「丟掉包袱」是什麼意思，是指我的「外省第二代」標籤，還是戒嚴時代教育的思維禁錮。而後一邊寫這個故事，一邊重新檢視自己，在第三集的時候，我驚悟這種要不得的難堪心情叫做「不誠實」。

歷史是已經發生的事實，無論美醜。如果我在寫自己家鄉過去的故事，實在不必只塗牆，所以「丟掉包袱」並非真的要我丟棄什麼，而是應該誠實面對已經發生的種種過去，「拾起更多」。

這是寫第三集的一點點心情，跟大家分享。

《高雄故事》第一部《再見，東京》結束，後面，我還在拾。